黄豆黄了

发布日期:2021-10-19 14:02信息来源:本站原创 【字体:  

    十月初,正是秋风乍起的时节。周末,母亲从老家打来电话,说黄豆黄了,可以收了。

    父亲去世十年了,七十多岁的母亲,一个人生活在老家。父亲去世的当初几年,母亲把她自己和在外边打工的兄弟家的共五个人的土地全都“承包”过来种了庄稼,还喂了两头大肥猎,十多只鸡。那时的母亲,身体还算可以,我们虽然一再劝她少种点,可她就是不听。那时,她有三个想法,一是种了一辈子庄稼,觉得土地荒芜了,可惜了。二是父亲不在了,她要撑点“志气”,把庄稼做出来,在左邻右舍面前有“面子”。三是用她的话说,要做才会有,自己有吃的是“硬扎”的,不会去向别人借和要。其实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,那就是我们每次回老家,她能有东西拿给我们,腊肉、米面、花生、南瓜、青菜等,几乎都能拿得出来。看到我们拿了她给的东西,她心里高兴。后来,她见我及家人最喜欢吃农村用黄豆现打磨的活豆腐和腊豆腐干,就开始多种黄豆。看她实在太辛苦,我就说,黄豆黄了就给我打电话,我们回来和您一起收。

    接到电话,我带上家人,赶回老家。老家离城不远,近年来乡村公路修好了,四米五宽的水泥路直通老家屋后,四十分钟路程。车行一路,虽然已是深秋季节,可两边依然绿树成荫,偶有几只小松鼠从树林中窜出来,在路中间摇着长长的尾巴,一副天真悠闲的样子,一点也不怕车辆行人。老家屋后的树木很茂密,小路两边尽是一尺多深的杂草,还有些刺。这是小时侯赤脚走过的路,那时路上碎石很多,常把脚板磕得很痛,现在已经泥沙聚集,软绵绵的,我们小心走着。听到车响,母亲从屋里出来,叮咛我们不要摔倒了,不要被刺把衣服划烂了。

    母亲肩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篼,拿着镰刀,我们就直接随她到了种黄豆的田里。这是一块土质较好的良田,是当年包产到户时就分给我们家的。是这块田年年打的稻谷养育了我们全家,我背着田里产的大米走进学校,走到参加工作的那一天。不想今年被母亲全作为旱地种上了黄豆。

    一地黄豆,横竖成行,错落有致,长长的豆梢,上面结满密密的豆角,淡黄色的叶片稀疏地挂在枝头,在秋风中摇曳。

    站立田头,我的心一阵颤动。这是一田成熟的黄豆,更是一幅风景画,一幅具有质朴淡雅品质又有动感艺术色彩的风景画。这样的画,母亲一生描绘了很多,但这一幅,给我的感觉最直观、清晰和亲切。

    “你妈今年种的黄豆结得多,这邻近的就数她种的好,她在家里苦。”在附近劳作的村里人说道。“不哇,种黄豆不费事,黄豆米撒下后自己就长。”母亲回应道。母亲虽这样说,但我心里是明白的,平地、播种、浇灌、排水、除草、扶枝,哪一项工序少得了呢?辛苦那是肯定的。何况除了这半亩多一大田黄豆外,还有一些坡地,都被她种上了黄豆,中间还套种有豇豆、南瓜、丝瓜等。俗话说,一滴汗水一颗粮,母亲不知流过多少汗水。

    下到田里,我们开始割黄豆。由于年迈的母亲并没有“偷懒”,杂乱无章地播种,黄豆的路数很整齐,且明显在大雨大风过后一苗苗一枝枝地扶过,所以两尺多深的枝蔓基本都是直立的,收割起来不用再去理枝,毫不费力。用手抓住一丛,用镰刀齐根使劲一割,顺手堆码好。应了那句“人多好干活”的话,两个小时后,一田黄豆梢就全部收割完毕。我们就背的背,抱的抱,把田里的黄豆梢全都收回了家,堆码在老屋的街院上,长三间正房的街院堆得密匝匝的。

    “有些黄豆已经干壳了,我们帮着打些吧?”我对母亲说。“不用,你们休息你们的,改天我一个人慢慢打。”母亲也许是怕我们累了,赶紧说。“那你一个人要打好久,何况你腿又不好,我们一起回来了,还是帮着打些少些。”懂事的女儿也说。母亲还是不允,我们只好作罢。

    因为有其他事,吃过午饭我们就准备回城了,临走时,望着街院上堆得满满的黄豆梢,我的心里很沉重。就这样走了,母亲不知还要忙活多久。可黄豆梢还没有干,我们又不能呆在老家帮她做。“你们不要考虑,我一个人慢慢做。”母亲送我们上车时,还一个劲地说。清冷的风中,母亲话语坚定,但分明已缺少力气。

    后来,给母亲打过几次电话,问她黄豆打完了没有,她说打了一些,由于下雨,不能铺在院坝里用梿枷打,她就用手一枝枝地撕豆角,再一颗颗地剥。后来我才知道,整个秋冬季节的晚上,夜籁寂静,母亲就这样,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电灯下,用布满老茧的手,一枝枝、一颗颗地剥着黄豆,陪伴她的,只有一只狗,一只猫,七八只鸡,老屋前后茂密的树,和她种在地里被冰霜覆盖的寒冷的冬菜。

    这期间,我回去过两次,和她一起剥黄豆。回去的晚上,母亲很高兴,剥黄豆的速度很快,一晚上居然剥了大半筲箕黄豆。淡黄色的黄豆在她的手中,似一颗颗晶莹的珍珠,又似一双双黑夜中的眼睛,默默凝望着白发苍苍的母亲,凝望着寂寞而殷实的乡村。

    过年的时候,母亲给我们兄弟每人做了一箱腊豆腐干,还有一箱活豆腐。她自己也做了一箱,其实她牙齿已经很老化,吃不动烟熏得很干的豆腐干,除了给远在千里之外打工的其他儿女托人带去了一些外,其余的都留在家里。我们每次回老家的时候,必定有一道菜——腊豆腐干。看着我们吃得香甜,她布满皱纹的脸上,充满笑意。

责任编辑:赵越 审核:唐培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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